撕咬下最後一口皮肉
殘留一根嶙峋瘦骨
橫釘於牆壁
以儆來者
鐘響十二之後
我們姑且哀悼
凋零的太陽花 與
撐不過凜冽寒雨的
一把黃雨傘(141231)
2014年12月15日 星期一
2014年11月21日 星期五
瀟瀟
瀟瀟的本義是雨急驟貌，延伸為疏雨、細雨貌，凡模狀下雨皆可用瀟瀟。雪紛飛貌之義亦由此延伸而來。
瀟瀟或借義蕭蕭，因而有形容落葉聲、風聲之義，風吹竹林聲之義由此派生。
蕭蕭亦有淒清、寒冷之義，因而被瀟瀟借用，由此延伸出清雅脫俗之義。
1.雨急驟貌。
《詩經．鄭風．風雨》：風雨瀟瀟，雞鳴膠膠。
毛注：瀟瀟，暴疾也。孔疏：瀟瀟，謂雨下急疾瀟瀟然。
2.微雨貌。
柳永〈臨江仙〉：夢覺小庭院，冷風淅淅，疏雨瀟瀟。
蘇軾〈醉落魄〉：離亭欲去歌聲咽，瀟瀟細雨涼生頰。
3.風吹竹林聲。
盧綸〈題念濟寺暈上人院〉：泉響竹瀟瀟，潛公居處遙。虛空聞偈夜，清淨雨花朝。
趙鼎〈洞仙歌〉：可憐窗外竹，不怕西風，一夜瀟瀟弄疏響。
許及之〈賀新郎〉：對瀟瀟、翠竹都忘暑。
方千里〈憶舊遊〉：更輕風動竹，韻響瀟瀟。
4.落葉聲。
王貞白〈隨計〉：冒雨投前驛，侵星過斷橋。何堪穆陵路，霜葉更瀟瀟。
蘇轍〈次韻張禹直開元寺觀畫壁兼簡李德素〉：西風葉瀟瀟，蟋蟀依牆壁。
王炎〈阮郎歸〉：幾回幽夢繞家山。怯聞梅弄殘。瀟瀟黃落客氈寒。
5.風聲。
周邦彥〈西河〉：長安道，瀟瀟西風時起。
6.雪紛飛貌。
趙彥端〈清平樂．雪〉：悠悠漾漾。做盡輕模樣。昨夜瀟瀟窗外響。多在梅梢柳上。
劉辰翁〈意難忘〉：角動寒譙。看雨中燈市，雪意瀟瀟。
姚雲文〈玲瓏玉．半閒堂賦春雪〉：開歲春遲，早贏得、一白瀟瀟。
7.清冷貌。
楊澤民〈氐州第一〉：瀟瀟寒庭，深院繡蓋，佳人就中嬌小。
無名氏〈浪淘沙〉：村左小溪傍。粉黛宜芳。寒添瀟瀟冷添霜。清瘦幾枝堪入畫，竹映苔牆。 疏影浸橫塘。月暗浮香。當時曾伴壽陽妝。不似東君先倚檻，洩漏春光。
8.清雅脫俗貌。
朱敦儒〈千秋歲〉：清新春草句，瀟瀟蘭亭字。
無名氏〈萬年歡〉：瀟瀟寒梅，偷報豔陽消息。
2014年11月11日 星期二
婆娑洋解
首先，引起我興趣的，是連橫〈台灣通史序〉中所言「婆娑之洋，美麗之島」，「婆娑」是舞蹈、盤旋等樣子，意思不合，到底「婆娑之洋」是怎樣的海洋呢？考諸台灣文獻，「婆娑之洋」一詞總共以幾種型態出現：「婆娑」、「婆娑洋」、「婆娑世界」、「娑婆洋界」、「婆娑洋世界」、「華嚴婆娑洋世界」、「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相關詞語皆是由「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簡化而來。
「華嚴婆娑洋世界」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與佛教「華藏莊嚴世界海」的「娑婆世界」，而這一命名的來源，所有文獻皆不約而同指向季麒光《蓉洲文稿》所引《名山藏》，如《臺海使槎錄．赤崁筆談》：「臺灣，海中番島，《名山藏》所謂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名為雞籠。考其源，則琉球之餘種，自哈喇分支，近通日本，遠接呂宋，控南澳，阻銅山，以彭湖為外援。明萬歷間，海寇顏思齊踞有其地，始稱臺灣。（《蓉洲文稿》）」很可惜，《名山藏》早已亡軼，所以也無從得知「婆娑洋世界」是否「娑婆洋世界」的誤書。《大方廣佛華嚴經》卷8：「此上過佛剎微塵數世界，至此世界，名：娑婆，以金剛莊嚴為際，依種種色風輪所持蓮華網住；狀如虛空，以普圓滿天宮殿莊嚴虛空雲而覆其上，十三佛剎微塵數世界周匝圍遶，其佛即是毘盧遮那如來世尊。」或者比擬台灣為佛國淨土。
不管「婆娑洋世界」是否「娑婆洋世界」的誤書，台灣文獻中，倒是有志一同地使用「婆娑洋世界」或者「婆娑世界」、「婆娑洋」，只有一例作「娑婆洋界」，《重修鳳山縣志．藝文志》：「韓如潮、蘇如海，皆言徵文，以海外為壯觀也。邑為娑婆洋界，而瑯嶠潮聲更為四邑所希覯，宜其文之恢漫離奇也。」我不相信台灣三百年文人，竟然沒有一人知曉佛理或閱讀佛典，我相信這是有意識的誤用，佛教的「娑婆世界」無法詮釋台灣，「婆娑洋世界」已經偏離佛教意涵，而自成一世界，是一翩躚、浪漫、充滿想像的仙山島嶼世界。這點，由連橫的《雅言》可得到印證：「婆娑之洋，美麗之島，昔人所謂海上仙山者也。」「婆娑洋」、「婆娑洋世界」或「婆娑世界」即岱輿、員嶠、方壺、瀛洲、蓬萊一類的存在。
回到這篇文章最初提出的問題，「婆娑之洋」的「婆娑」該如何解呢？我以為，不應拆分意義，「婆娑之洋」本就是「婆娑洋」拉長語音，如同《莊子．逍遙遊》的「姑射之山」或《列子．湯問》的「不周之山」，「之」是語助，「婆娑洋」係指台灣，為一意涵自足的專有詞彙。「婆娑之洋，美麗之島」為古文常用的重文疊意句法，「婆娑之洋」即是「美麗之島」。(141111)
2014年11月9日 星期日
婆娑洋文
☉朱仕玠《小琉球漫誌．海東紀勝上》：
至《蓉洲文稿》則據《名山藏》，為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名為雞籠；考其源則琉球之餘種，自哈喇分支，近通日本，遠接呂宋，控南澳，阻銅山，以澎湖為外援。是皆臆度之詞，未可據為信也。
☉黃叔璥《臺海使槎錄．赤崁筆談》：
臺灣，海中番島，《名山藏》所謂「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名為雞籠。考其源，則琉球之餘種，自哈喇分支，近通日本，遠接呂宋，控南澳，阻銅山，以彭湖為外援。明萬歷間，海寇顏思齊踞有其地，始稱臺灣。（《蓉洲文稿》）
☉蔣師轍《臺游日記》光緒十八年五月：
二十三日，仍雨。閱府志建置，附載諸說頗詳。謂即《文獻通考》之毘舍耶（一作那）國者，《臺海使槎錄》也。謂即昔人所偁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名為雞籠者，《蓉洲文稿》也。
☉朱景英《海東札記．記方隅》：
又有據《名山藏》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名為雞籠之說，指為今臺灣，恐亦影響譚耳。
☉吳子光〈奉旨建坊入祀昭忠祠贈忠信校尉羅公傳〉（《臺灣紀事》）：
居無何，有戴萬生之亂。戴萬生者，彰協衙門書胥也。借團練為名，拜盟聚黨，橫行鄉里間，人皆側目視，然無敢攖其鋒者。會臺澎觀察孔公昭慈巡海駐彰，檄淡水秋雁臣司馬治之。賊已蔓延不可制，率黨與數千人拒戰，官兵敗績，各鳥獸散，故司馬及於難。前後殺鎮道以下官十餘員，竊據城池。賊黨列中外幾滿。民情洶洶無所屬。自此華嚴婆娑洋世界，變作混混世界矣。
☉吳子光〈郡庠生星南吳先生傳〉（《臺灣紀事》）：
居久之，乃為臺灣之遊。臺灣古毘舍耶國，所謂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泱泱乎大風也哉。
☉吳子光〈募建貓裡文祠疏〉（《苗栗縣志．藝文志》） ：
臺灣者，古毘舍耶國，所謂「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海疆一大都會，實惟地之奧區神皋。
☉《滄海遺民賸稿．如此江山樓詩存．鄭家珍序》：
罡風猝起，海水橫飛；千里婆娑洋，遂成一不可思議世界。
☉王松《滄海遺民賸稿．如此江山樓詩存．南游絕句序》：
臺陽為婆娑洋世界，山水之奇，士大夫至者咸嘖嘖焉。
☉《續修臺灣府志．雜記》：
登越王之臺，頓生哀思；過田橫之墓，不禁歔欷。往蹟已湮，而弔古者殊不勝情焉。臺地本屬番島，昔人謂為「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儼若瓊島扶桑，相去咫尺。迄今溯靈巖之往蹟、訪銅柱之遺蹤，雲鳥呈祥、鯨鯢紀異，亦博物洽聞者所極不忘也。志雜記。
☉《重修臺灣縣志．立柱序》：
臺灣，故奧區也。按《文獻通考》稱毘舍邪國，或又稱東港、婆娑洋，從古未有開闢者。
☉六十七〈婆娑洋集序〉（《使署閒情》）：
其曰「婆娑洋」者，蓋取《名山藏》所云「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也。
☉連橫《臺灣通史．序》：
婆娑之洋，美麗之島，我先王先民之景命，實式憑之！
☉連橫《臺灣通史．朱一貴列傳》：
☉連橫《臺灣通史．農業志》：
婆娑之洋，美麗之島，唯王在天之靈，實式憑之。
☉連橫《臺灣通史．農業志》：
臺灣為海上荒島，古者謂之毗舍耶，梵語也。毗為稻土，舍耶莊嚴之義，故又謂之婆娑世界。
☉連橫《臺灣通史．沈葆楨列傳》：
連橫曰：臺灣歸清以來，閉關自守，與世不通。苟非牡丹之役，則我鄉父老猶是酣歌恆舞於婆娑之洋焉。
☉連橫《雅言》八十八：
☉《續修臺灣縣志．清華序》：
婆娑之洋，美麗之島，昔人所謂海上仙山者也。
☉連橫《雅言》二二一：
「麻薩末」，番語也；一名「國姓魚」。相傳鄭延平入臺後，嗜此魚，因以為名。魚長可及尺，鱗細味腴；夏、秋盛出。臺南沿海多育之，歲值數百萬金；亦府海中之巨利也。曩者岱江吟社楊笑儂曾以此徵詠，屬余評點；得詩數十首，能為「騎鯨丈人」留傳佳話，是又婆娑洋上之史實也。
☉連橫《雅言》二九０：
臺灣處大海之上，風濤噴薄；從前舟楫不通，至者絕少。《海東札記》謂：「《名山藏》所載『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名為雞籠』，則指臺灣。」富陽周凱以婆娑洋在臺灣海上，而同安林豪謂在澎湖；二說未知孰是？
☉連橫〈募建觀音山凌雲禪寺啟〉（《雅堂文集》）：
是則婆娑洋畔，頓成璀璨之龍宮；惡濁界間，現出光明之鹿苑。☉《續修臺灣縣志．清華序》：
臺灣海島隩區，古圖牒所未載，語言不通，袒裸盱睢，僅據「毗舍耶國」、「華嚴婆娑世界」之說一一書之，其能無羼以糅乎？
☉《續修臺灣縣志．薛志亮序》：
臺灣孤懸海中，在〈禹貢〉揚州之徼外。自昔占星野者，不聞著其躔度；語形勝者，曾未及其方隅。又自邃古以迄有明，版圖弗屬、言語弗道，雖《文獻通考》有「毗舍耶」之名、《名山藏》有「婆娑洋」之號，後人或以臺灣實之，亦景響之譚耳。
☉《澎湖廳志．封域．形勢．附考》：
富陽周芸皋曰：陰嶼、陽嶼、東吉、西吉，皆在澎湖之東；婆娑洋，臺灣洋面。澎湖水勢獨高，四面皆低，名八卦水。考《海東札記》則謂：據《名山藏》所載，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名為雞籠之說；有指為今臺灣者，恐亦影響談耳。今按周氏《詩註》，婆娑洋自係在臺、澎海面，習俗相沿已久，未必因《名山藏》而附會其說。至淡水有雞籠頭，而澎湖亦有雞籠嶼；猶之臺灣有大井頭，嘗遭火災；而澎亦有大井頭，亦嘗燬於火。安平有赤嵌城，而澎亦有大、小赤嵌也。然當時臺灣之地未著，而澎湖三十六島自隋已顯，則所稱名為雞籠者，安知其非指澎之雞籠乎？若陳氏新刻《淡水志》，誤指澎之雞籠嶼屬於淡水，則誣罔實甚（語詳《舊事錄》）。
駕毷氉歸來兮，謂終老婆娑之洋。
☉施士洁〈江璞巖孝廉祭文〉（《後蘇龕合集》）：
退而跡古所謂婆娑之洋兮，實吾子五畝宅也。
☉施士洁〈東寧女子洪碧梧金石篆刻小引〉（《後蘇龕合集》）：
碧梧洪女士者，七香雋選，三瑞名楣。生於婆娑之洋，長以姽嫿為質。
☉蔣元樞〈重修海會寺碑記〉（《臺灣南部碑文集成》）：
余也偶過斯寺，循廊拾級，目睹摧殘：飯僧無□，庇經無舍，婆娑洋外，一燈熸矣。
☉北崙〈復雅堂〉（《臺灣詩薈雜文鈔．尺牘》）：
辱寄《詩薈》第十二號多冊，已代分贈杭垣諸友；閱者驚異，咸以為婆娑洋文運，何反盛於中華內地！
☉了厂〈復雅堂〉（《臺灣詩薈雜文鈔．尺牘》）：
國學弛放，淪於亡紀；端賴扶輪，綿茲一線。海天萬里，胸臆為開。婆娑諸老，媲美澎、臺；中原文獻，足資維繫：至可感也！
☉《重修鳳山縣志．藝文志上》：
韓如潮、蘇如海，皆言徵文，以海外為壯觀也。邑為娑婆洋界，而瑯嶠潮聲更為四邑所希覯，宜其文之恢漫離奇也。雖然，豈僅使標記山川、張皇雲物已哉！將必采民風、覘吏治，有足資考鏡之林者，著之於篇；此賢者所為以文章轉移風化也。迺若仕宦、名流因事載筆，亦附見之。要使經國鴻篇，不任湮沒於灰塵煤紙中耳。志藝文。(141109)
2014年11月6日 星期四
婆娑洋詩
婆娑洋，有時被簡稱為「婆娑」，有時又被長名為「婆娑世界」、「婆娑洋世界」。說到底，所有稱呼都是由「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變化而來，當呼之為「婆娑世界」、「婆娑洋世界」時，肯定其為指臺灣；當呼之為「婆娑」或「婆娑洋」時，就不一定了，有時是指臺灣，有時是指臺灣外圍的海洋。
☉馬清樞〈臺陽雜興〉（《臺灣雜詠合刻》）：
華嚴世界婆娑洋（見《蓉洲文稿》），七夕家家祀七娘。魚陣迎潮滄海熟（歲有群魚逆潮而上，則海大熟），鹿群逃火野番荒（番社以鹿為糧；草場失火，群鹿遁逃，謂之「番荒」）。彌陀港淺潛流淡，傀儡山高殺氣揚。天使邇來頻按部，霓旌咫尺拂扶桑。
☉錢琦〈泛海歌〉（《臺灣詩乘》）：
臺陽一荒島（《續修臺灣府志》作「臺陽一番島」），宛在水中央。古稱毘舍耶，或云婆娑洋。
☉蔣士銓〈「臺灣賞番圖」，為李西華黃門作〉（《臺灣詩乘》）：
我聞乾坤東港華嚴世界婆娑洋，琉球別部地勢如弓彎。
☉ 吳性誠〈入山歌〉（《臺灣詩乘》）：
婆娑洋世界原寬，自歸版圖衽席安。
☉林則徐〈題孫平叔宮保爾準「平臺紀事詩冊」〉（《臺灣詩乘》）：
重瀛東去洋婆娑，卅六島外毘舍那。
☉施士洁〈臺灣雜感和王蔀畇孝廉韻〉（《臺灣詩乘》）：
毘耶風景似瓊、雷，花木長春四序開。憑弔北園懷別館，縱觀東海上澄臺。婆娑洋古華嚴現，䦖(門失)門高割據來。誰道蠻煙兼瘴雨，玉山中有小蓬萊。
☉施士洁〈榕城除夕夢臺南延平王祠古梅〉（《臺灣詩乘》）：
憶昔婆娑洋未通，蠻煙瘴雨猶鴻濛。
☉許南英〈次韻和易實甫寓臺感懷〉（《臺灣詩乘》）：
赤崁孤島萃狼烽，仁軌英雄閒氣鍾。毘舍耶圖開一局，婆娑洋海隔雙重。殘山剩水呼蒼葛，晚歲寒天見老松。竟使葫蘆依舊樣，紫橋尚有黑旗蹤。
☉胡殿鵬〈七鯤觀潮行〉（《臺灣詩乘》）：
君不見婆娑洋水鎖重重，毘舍耶山天柱雄？黑潮一瀉幾千里，屹立東南大海之中央。
☉胡殿鵬〈臺陽詠古〉（《臺灣詩乘》）：
婆娑洋裡自乾坤，凜凜明家生氣存。惟婦惟夫扶大節，不臣不妾泣貞魂。杜鵑空染湘妃淚，精衛長啣帝子冤。剩有王孫爭位號，幾人終不負君恩。（寧靖五妃）
☉ 胡殿鵬〈臺灣懷古〉（《臺灣詩鈔》）：
臺灣畢竟豈埋冤，萬里婆娑弔故藩。已去荷蘭成䦖(門失)，獨能忠孝闢乾坤。三軍腸斷江南望，卅載魂歸國朔存；花鳥北園時覽古，夕陽芳草怨王孫。
☉丘逢甲〈山居詩〉（《嶺雲海日樓詩鈔》）：
德公司馬徽，流寓同襄陽。峨峨鹿門山，近接水鏡莊。幼安昔避地，亦復偕彥方。吾友有謝生，夙昔同行藏。黻佩不可期，負戴聊徜徉。攜家此偕隱，遠渡婆娑洋。豈不思東歸，故里今犬羊。買山共卜築，耕鑿罏峰旁。罏峰一何高？上有松蒼蒼。上枝古藤虯，下根茯苓香。山深富靈藥，同采佐糗糧。何須出雒市，名播如韓康？
☉林朝崧〈寄銓侄日本〉（無悶草堂詩存）：
吾貧甘守拙，返棹婆娑洋。
☉林朝崧〈憶昔答洪月樵即次其韻〉（無悶草堂詩存）：
海疆本盜藪，民俗頗剽輕；滔滔婆娑洋，蛟鱷時游泳。
☉林朝崧〈謁延平王祠〉（無悶草堂詩存）：
婆娑世界真天府，經綸草昧暫偃武。
☉連橫〈送蔡鐵生之榕垣〉（《劍花室詩集》）：
怒濤突起地維折，婆娑洋化修羅宮。
☉連橫〈開山宮〉（《劍花室詩集》）：
犵鳥蠻花地，腥風瘴雨天。禹圖誰探險，秦客去求仙。洋泛婆娑水，山浮毗舍煙。樵歌喧極浦，帆影落前川。古殿凌雲漢，危城控斗躔。老榕根踞虎，苦楝葉藏蟬。文物懷昭代，威稜震遠邊。登高望滄海，不見虎賁船。
☉連橫〈題春日南社小集圖〉（《劍花室詩集》）：
婆娑洋裡浪翻青，十載鐘聲斷斐亭。三傑七賢堪踵武，文星旁見老人星。
☉錢琦〈抵任〉（《重修臺灣縣志》）：
東洋世界入婆娑，笑領頭銜一甲螺。豈合濟川充作楫，自甘考績拙催科。近南氣候秋冬少，入俗衣冠傀儡多。為是聖朝宏遠化，百年海水不揚波。
☉周凱〈澎湖雜詠二十首和陳別駕廷憲〉（《澎湖續編》）：
陰陽嶼對吉東西，近接婆娑洋面低。來去不須舟楫恃，跳身直可學鳧鷖（陰嶼、陽嶼、東吉、西吉皆在澎之東。婆娑洋，臺灣洋面。澎湖水勢獨高，四面皆低。數處人尤能鳧水數十里）。
☉陳肇興〈哭房師潘瑤圃夫子〉（《陶村詩稿》）：
婆娑洋外雲濛濛，海水流血千里紅。
☉賴紹堯〈圖南行，送烈堂內弟南遊〉：
昆舍耶外婆娑洋，指南針指向南航。
☉陳壽祺〈題吳西林贊府「赤崁從軍圖」〉（《臺灣詩鈔》）：
豪游一擲班生筆，東指榑桑看日出；樓船夜渡婆娑洋，絕島蛟鼉讋驅叱。
☉吳德功〈臺灣竹枝詞〉（《臺灣詩鈔》）：
乾坤東港水東流，世界婆娑萬派收；見說臺山風景異，溪潮西去不回頭。
☉林景仁〈詠史〉（《臺灣詩鈔》）：
漢京能吏薦蕭咸，滇、粵持旌挂鱟帆；爭禮曾憑三寸舌，勤王未著兩當衫。生哀兵火全家燼，死剩馳驅餓骨巉！弔汝婆娑洋上客，朔風吹淚入潮糃！（黃事忠）
☉林景仁〈東寧雜詠〉（《臺灣詩鈔》）：
乘驢敗將容何蹙！執梃降王氣不豪。休望孝陵天子氣，婆娑洋外水滔滔。
☉莊棣蔭〈新曆元旦〉（《臺灣詩鈔》）：
婆娑洋外海東頭，猶是朝宗水倒流。建丑重逢殷甲子，尊王費讀魯春秋。歸心笑指梁間燕，勞債差憐閣道牛！強說忘年忘不得，客中蓂莢又重週。
☉ 洪以南〈遊大窟湖〉（《臺灣詩鈔》）：
據石吟哦未忍歸，風光世外想非非；盪胸無際婆娑海，萬里波濤咽夕暉。
☉ 李碩卿 〈擬新高山觀日行〉（《臺灣詩鈔》）：
一聲長嘯動羲御，天邊推起半輪紅；芙蓉豔發婆娑海，魚龍浴出水晶宮。
☉黃欣〈同谿荃弟遊大陸、滿、韓有作〉（《臺灣詩鈔》）：
去歲一葦出婆娑，西入滇池南星坡。(141106)
2014年11月2日 星期日
[翻譯]劉客莊〈雜詠一百首．陳勝〉
辛苦傭耕久，飢寒謫戌餘。竟令秦失鹿，首為漢敺魚。
語譯
陳涉辛苦地替人耕田很久，飢寒困苦，後來被徵調去漁陽戍守，半路起兵造反。沒想到竟然使得秦朝失去天下，成為將人民從暴秦手中驅趕到漢朝懷抱的第一個人。
注釋
首為漢敺魚：《孟子．離婁上》：「為淵敺魚者，獺也；為叢敺爵者，鸇也；為湯武敺民者，桀與紂也。」
2014年10月11日 星期六
米澤穗信《秋季限定糖漬栗子事件》
糖漬栗子有兩種做法，一種是和式的，將栗子與糖漿一起熬煮、浸漬，直到栗子裡裡外外都浸透了甜味；一種是西式的，將蒸熟的栗子放入糖漿中裹上糖衣，等乾了之後再度放入濃一點的糖漿中繼續裹上糖衣，層層疊疊，將栗子用無數重糖衣裹覆。
小鳩常悟朗與小佐內由紀，各自因為個性中的「惡」，不見容於常人，因此締結同盟，發誓一起成為小市民，在夏季限定熱帶水果聖代事件中又因故而決裂。
進入秋季後，他們各自結交新歡，以男（女）朋友作為糖衣，掩飾他們性格中的「惡」，卻無法抑制內心的違和感。一年過後，他們終於體認到，自己不是小市民這個事實，再怎麼偽裝也無法成為小市民，重新恢復關係。
他們需要的，不是西式糖漬栗子的做法，而是和式的，若不是真心想成為小市民，若非內外都讓小市民的氣質浸透，是無法化去他們本質中的「惡」，而成為真正的小市民。他們只能以時間、以社會為熔爐，不斷反覆熬煉自身，直至泯然眾人。(141011)
2014年9月18日 星期四
2014年9月12日 星期五
2014年8月12日 星期二
2014年7月16日 星期三
和好
家裡的貓子是母貓的孩子，貓子從小放養，性情乖循，母貓卻是徹頭徹尾的浪貓。最近我觀察牠活動的範圍危險越來越多，就興起把牠捕捉回家的念頭。貓與貓各有地盤，相處不諧是常情。每天我都會放風貓子一個小時，我看牠一直都很高興地和母貓嬉遊，想說，兩隻在家也一定能和洽相處。沒想到不然，貓子首先是用很稀奇的眼光看著母貓，母貓因不熟環境，很快地就躲到床下不肯出來。彷彿床下躲的是一隻陌生的貓，貓子衝著床下哈氣威嚇。我沒想到事情變成這樣，只能讓時間解決問題。三天後，母貓從床下出來，繞著貓子嗅聞一圈，然後為牠舔毛，兩隻貓就此和好。
幾乎每年我家附近就會新增一隻浪貓，為了貓好，也為了不使附近社區的人太過反感，幾乎每年我都會抓一隻貓來做TNR。今年抓到的是一隻親人的浪貓，因為太過親人了，我怕放回去後會遭遇不測，暫時先養在院子，一方面鼓舞朋友認養，於是，貓子又與那隻白貓對立起來。兩隻貓天天隔著紗門、紗窗互吼，我被搞得不勝其煩，對待貓子的手段就漸漸粗暴起來，用扇子劈頭亂打，把牠關在陽台不讓牠出來。貓子的心理壓力也大增，當我抱起牠時，竟然對我張嘴哈氣。我遭受打擊，反思為什麼我對家貓反而不如外貓？貓子躲在床下，我拿出一條小魚乾，溫柔輕聲喚牠過來，牠迍迍踱步靠近，低頭啃食小魚乾。我撫摸牠的頭，替牠順順身上的毛，無聲和好。(140716)
2014年6月17日 星期二
給我未來得及長大的貓
貓是在去年端午節前兩個禮拜不見的，然後在端午節後一天傳來不幸的消息，我自然而然地將端午節當作貓的忌日，方便記憶罷了。
端午節母親照例要祭祀社神，我對母親說，順便請社神找一下貓，要祂叮囑貓趕快回來。母親說，祭祀是如何莊重嚴肅的事情，怎麼能跟神說這些雞毛蒜皮的瑣事，神哪管貓？我說，社神掌管這一方土地，請祂找貓正合其宜，跟社神請求生意興隆、升官發財之類的反不是祂的職分。
我不知母親是否聽了進去，母親祝禱念念有詞，她祝禱了什麼事情只有她自己清楚，第二天就得到鄰居告知噩耗。
見孺子將入於井，人皆觸生不忍人之心。我憐憫我的貓來不及長大，不及獲得足夠的生存智慧，而死於非命。
貓是否像我惦念著牠一樣惦念著我呢？
然後是有一天半夜，我聽見鈴鐺球的聲響，我張開眼睛，眼見銀色光點溶溶沉浮於寂靜黑暗，窗戶關得緊實，花花正在我的腳邊熟睡，我感到安心了，任憑鈴鐺球在我床底嘩啦亂響，響聲溶入無垠暗黝，慢慢淡去，我再度陷入深沉的睡眠。(140617)
2014年6月10日 星期二
2014年5月21日 星期三
2014年5月5日 星期一
2014年4月10日 星期四
2014年3月16日 星期日
怍色
《莊子．盜跖》：「昔者桀、紂貴為天子，富有天下，今謂臧聚曰『汝行如桀、紂』，則有怍色，有不服之心者。」這裡「怍色」是憤怒而脹紅的臉色。
《世說新語．言語》：「邊文禮見袁奉高，失次序。奉高曰：『昔堯聘許由，面無怍色，先生何為顛倒衣裳？』」這裡「怍色」是因欣喜而脹紅的臉色。
《搜神記．千日酒》：狄希是一位善於造酒的人，他會釀造一種千日酒，喝一杯能醉千日。劉玄石聽說他的名聲，就上門求飲。狄希敵不過他的要求，就給他一杯。劉玄石喝一杯不過癮，再求一杯，狄希拒絕了：「『且歸。別日當來。只此一杯，可眠千日也。』石別，似有怍色。至家，醉死。」這裡「怍色」指醉酒發紅的臉色。
《金樓子．立言》：「蕭賁忌日拜官，又經醉自道父名。有人譏此事，賁大笑曰：『不樂而已，何妨拜官；溫酒之談，聊慕言在。』了無怍色。」這裡「怍色」是羞慚的臉色。
《說文解字》：「怍，慙也。」所以羞慚的臉色才是「怍色」的本義。人慚愧面色就會泛紅，取其表徵，背後的各種情緒，則端視文本而定。(140316)
2014年3月12日 星期三
「打」
教育部國語辭典「打酒」解釋為「買酒」，「打」為「買」的意思。考諸文獻，如《朱子語類．鬼神》：「是夜會族人，往官司打酒，有灰。」這裡「打酒」的確是「買酒」的意思；而《水滸傳》第二十回：「隨即便喚量酒的打酒來，叫大塊切一盤肉來，鋪下些菜蔬果子之類。」這裡「打酒」很明顯是「拿酒」的意思，「打」為「拿」的意思。跟「打酒」類似的詞彙還有「打油」、「打飯」，我猜測，將物體從大容器中分裝到小容器中，這裡「打」應該作此解才是。
打電話，英語是dial，原義是「撥動轉盤」的意思，可是當電話演變為按鍵式電話到如今的智慧型手機，dial不曾用put或slide取代，中文「打電話」、「撥電話」也不曾演變為「按電話」或「滑電話」，中英倒是有志一同地頑強占據用電話通訊這一行為。(140312)
2014年1月29日 星期三
熊掌
清初郁永河〈番境補遺〉提到，台灣有豬熊、狗熊、馬熊、和人熊等等，各依牠們的形狀命名。其中人熊最恐怖，可以人立而走，跑起來比奔馬還快，遇到人熊的人幾乎沒有能生還的。他還很遺憾自己沒有見過。
而豬熊，大概是最好捕抓的，即便如此，也沒人能夠生捉，番人出售的熊掌，都是豬熊的。熊掌是八珍之一，膾炙人口，可是不易熟爛。那、該怎麼吃呢？郁永河說，取汁，熊掌最美味的就是牠的膠質，加上其他材料做羹，熊掌的肉汁可以增添羹湯的鮮美，如果直接吃熊掌，是會被懂吃的方家笑話。
清末徐宗幹《斯未信齋雜錄》也說：「噶瑪蘭產熊掌，令宰夫胹之，三日夜無絕火；和以肉羹，與豕蹄不甚異。或曰：宜用其羹汁，以他味調和之。」其中或曰，可能是參考郁永河的紀載，也可能是台地的流傳。
馬關條約後，清朝割讓台灣，佐倉孫三是第一批來台的日本官僚。卸任後，他寫有一本台灣見聞錄《台風雜記》。他去過一間「支那烹割樓」，最上等的筵席有燕窩、熊掌、鳳雛等菜餚，那時西洋諸國頂級的筵席一桌不過二十五金，而這一桌就要八十金了。
唐魯孫自言吃過和聽聞過吃熊掌的方法都是以紅燒、煨悶的手段，無法確定取汁和羹之法是否古已有之，或者台地特有。(140129)
2014年1月11日 星期六
被貓吃了
這真的是頗神奇的一件事。
起先是一塊橡皮擦不見了，我緊張地找遍整個房間，只差沒把地板翻過來而已，就是不見橡皮擦的蹤影。
橡皮擦本身不值一提，也就是一塊四處可見、10元就可買到的橡皮擦罷了，我緊張的原因是正百無聊賴、打著哈欠、在一旁虎視眈眈看著我忙上忙下的貓，要是牠把橡皮擦吃了，把腸道堵塞住，那就不是10元可打發的事了。
我搜尋房間的時候，同時還找出了下列的東西：抓爛碎裂的塑膠袋、紙片、半根牙籤、沒有棉花的棉花棒等等，每找出一樣，我就試圖拼湊還原，總是拚不出完好的樣子，缺掉的部分，既然我不曾整理房間，也沒在碎裂的地點附近，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進了貓的肚子了。
我緊張地餵貓吃整腸的藥品，餵牠吃貓草，加速胃腸的蠕動，目不轉睛盯著牠東西跳梁，最後牠終於想上廁所了，乖乖走進貓砂盆，看著牠排泄出糞便，才算鬆了一口氣。
於是我把房間全部梳理過一遍，塑膠袋全部丟掉，紙張倒沒關係，這是可分解可被消化的，小於貓的嘴巴的東西都收到盒子裡，牠能抓咬的東西，都是大型的、堅硬的、無害的物品。
我的房間仍然時常有東西不見，找不到時，只能一攤手，說：被貓吃掉了。在我的想像中，貓的肚子彷彿存在著一個黑洞，神祕的、無聲的、緩慢吞噬掉所有有形的物體。
這一次，是一張音效卡，還有一條音源線，我把貓抱起來，撫摸牠圓滾滾的肚子，問道：是不是你吃掉了呀？
牠舒服地回答，喵〜〜(14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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