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心裡,有一塊特別劃出來的小天地,裡面住著所有我認識的人,他們各自住在裡面的一角,自行其是地生活著。我扮演上帝的角色,不時窺探他們的生活。偶爾也現身他們面前,熟門熟路開始攀談。有時我表達對於時局的憂心:你覺得第三次世界大戰會爆發嗎?有時我抒發對於語文教育的不滿:我覺得考冗詞贅字實在不必要,語言本來就是一個不斷拉長的過程,拉長語言更重要的是更明確語意;有時我只是想找一個人傾吐我內心的情緒而已。每個人各自不同的思考,都為我們之間帶來精彩的思維論辯,我總能愜心適意而歸。
我從不曾主動聯繫朋友,我的朋友就安好地住在我的心裡,我確信,在現實世界他們必然也是安好的。我的心得到安住,於是我能順心隨意安靜地生活著。
然後我內心的一角開始潰毀。
在網路追尋友人的蹤跡,友人寫過幾本參考書,我腦筋轉了一下,這些都是我校對過的。我稍微感到有些釋懷。在我們斷絕聯繫的這些年裡,我們的關係畢竟不曾完全斷絕,在無意中仍然合作做成了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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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網路追尋友人的蹤跡,我熱切地想知道,這些年來,友人做了些什麼?不,做些什麼或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大致可以想見,我想知道的是,友人是不是仍是十年前我所認識的友人?仍是那個熱愛生命、積極活出自我的友人?
友人的臉書,行程最後一站是巴塞隆納,是聖家堂,照片拍得和旅遊書一模一樣,聖家堂莊宏的形影倒映在教堂前寧靜的湖泊上,背後太陽閃著熠熠金光,叫人不禁心生一種崇敬與和諧的心情。
得到消息時我正在校褚士瑩另一個春天的課文。課文描述褚士瑩在參觀德爾菲太陽神阿波羅神廟遺跡時,邂逅一位東德來的老太太。當他們爬上觀看了塔列斯的石刻後,褚士瑩邀老太太繼續往古劇場遺跡前進,老太太體力無法負荷,於是對褚士瑩說:「去幫我看吧,年輕人,值得用一輩子換的美景呢!」
褚士瑩與劉克襄是友人相當喜愛的作家,我不知道,友人喜愛旅遊,是否也受到他們相當影響?友人是否願意用一輩子換這樣的美景呢?那卻是我永遠無法得知的了。(18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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