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一

我眼拙於世界的
似錦浮華　無騖
勒詩皮肉骨
鍛鑄萬魔不侵之軀

餘下一副聽覺也捨給魍魎吧

從此

潛靜於心(151230)


#魍魎集

高血壓（二）

撒一把鹽

再倒一杓油

摻入愛、憎、憂、懼、妒

等情緒

血液無不涵容

（師曰：滿了嗎？

　徒弟：滿了。

　師曰：繼續——）

血液無聲吞噬

不斷生成而又沉淪

的記憶(151220)

高血壓

蚊子以歐冶子的態勢

高速鍛打冰霜的空氣

製造波波音浪撞擊
耳膜直至血液
負荷不了壓力
才探喙
徐徐

酌飲(151220)

米澤穗信《愚者的片尾》

「Mystery」作為文學的類型，一般翻作「推理」，其實「懸疑」更適合，它包含的要素就是神祕、不可解之事物，推理只是解決它的後續手段。而在神祕、不可解的狀況下，發生恐怖的事情、興起恐懼的心理也是理所當然，因此「恐怖」也是此類型之一。推理小說細分的話，又有物理詭計、心理詭計、敘述性詭計的分別 。

小說中的電影名稱《萬人的死角》，一方面指折木將兇手定義為電影的攝影師，即敘述者，躲在眾目睽睽之下，操弄視角製造謎團；一方面也指整個事件的製造者「女帝」須木，糊弄所有線索，以高明的手段操弄折木替她解決難題。

在古籍社系列第三部《庫特利亞芙卡的順序》，女帝再度出場，教導千反田操弄人心的技巧：請求可分為有回報的請求和無回報的請求兩種。有回報的請求自可討價還價，無回報的請求又如何使人答應呢？只能訴諸精神層面的回報，譬如虛榮心等。

女帝的請求剛好打中了折木的迷惘：自己是否有才能？有才能的人面對無才能者時，又怎能謙虛自避？徒惹人憎厭罷了。這即是女帝許諾給折木的回報：有才能的虛榮心。最終覷破女帝敘述詭計的折木，是否仍然得到精神回報呢？只能捫心一再的自省了。(151215)

帶貓散步

穿上胸背衣的貓

變成蟲

匍匐前進

以蟲的觸覺

親吻大地

仰望藍天

哀鳴失去飛翔的能力

回到家

立刻蛹化蝴蝶

翩翩跳舞起來(151214)

#唱給貓聽的歌集

速寫

夕陽不勝沉重

壓住城市

無序生長的高樓兀的刺穿

汩汩流淌一地

橘紅的血液

失去平衡的天際線

有貓

輕巧走過(151211)

咳嗽

我的語言發生了歧異

數隻跨欄竄逃的羊

尾巴輕輕

輕輕擾動喉壁

在該說愛的點上

不得不猛然咳出：

「我囗你！」

無法嗽出的話語鬱結成痰

壅塞懸流的喉道

你再次確認我的心意

我說：

「囗！」(151124)

秋日口占十行

落日垂憫於我的雙瞼

我便淚如血下

為逐漸褪色的紅顏

耳際彷徨蕭蕭的秋聲

竟是白髮的賦別

我且行　且回眸

觀看影子嶙峋成一條長索

一拉便絞殺

魚貫引頸而歸的

昨日(151117) 


＃鳳歌

貓

養了貓之後，每隔一兩個禮拜總會去一次寵物用品店。有些愛媽會把中途貓寄養在店裡，以增加認養率。我曾在那裡看到過藍貓，雖然顏色有點駁雜，總歸還是隻品種貓。這鐵定不是浪貓，而是有人棄養，什麼樣的主人連藍貓也要棄養啊！當失去愛之後，就棄之如敝屣了。藍貓曇花一現，下次去已經換了另一隻貓在籠子裡面，希望牠這次遇到一個愛牠到底的主人。

用品店的籠子並不總是有貓的，有時籠子空蕩蕩的，我心裡也不禁泛起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照理，我是該感到高興的，因為那表示沒有需要援助的浪貓。實際上，情況是更嚴峻的，時時刻刻都有貓流浪在外，但並不時時都會被救援，而需求貓的人口更是缺稀許多。看到籠子有貓，我為那隻貓被援助了而感到高興；籠子沒有貓，我為有無盡的貓口正淪落外間受苦受難而感到失落。每個愛貓人的最大心願無非是，「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貓俱歡顏」。

這次去，看到一隻三花。若論在籠子曾看到過的花色，三花可能居冠。一進門，牠就衝著我喵喵叫，只可惜，我有養貓，不能隨意接近外貓，也不願給牠提起希望又失望的感覺，匆匆朝牠揮揮手就盡快遠離了。等到我要離去時，一對母女正在籠子前聚精會神地看著貓，我心底暗暗對那對母女說，那是隻親人的貓，養貓首重親人性，可不要輕易錯過了。也祝福那隻三花有個好的結局，在這黯淡的年底。(151114)

五十肩

天命賦予我的重擔

我提前十年便豁然

了悟了　我且

蝦著背

龜著胸

貓著手

鶴著腳不屈地站立

成天地最悠閒

的姿勢(151103)

閱讀夏宇：嚇啦啦啦Remix

Link

於是他們唱歌：嚇啦啦啦

　這不是你觸動我心的微笑方式

於是他們唱歌：嚇啦啦啦

　這不是你使我迷醉的親吻方式

雖然他們保持矜持他們

　多少夜晚獨自為你流淚我無法

唱歌：嚇啦啦拉

　自拔，只因是你

他們並不更淫猥，在怨懟之後，

　你聽他們怎麼說你，騙子！騙子！

親愛的，溫柔的，在反射著彼此的光

　他們說你從來從來從來就不老實

的眼中，面對面的，命定

　我不在乎他們怎麼說

而嚴謹的

　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

於是他們唱歌：嚇啦啦拉
　我不要他人

於是他們唱歌：嚇啦啦拉 
　只因是你(151101)

你的名字

刻畫你的名字在水湄

任由流水滔滔洗磨

刻畫你的名字在綠葉

等候屆時白露凋萎

刻畫你的名字在餘燼

路過的風揚袂抹去

刻畫你的名字在心底

血液日夜騰滾銷鎔

只是灼燙如金(151030)

食物中毒

超過保存期限的記憶

吃了

立刻

嘔吐出來(151025)


＃鼠肝集

搖籃曲

流動飲水機之聲淙淙

我整晚夢到貓在喝水

蓄積沛然水量等待洩洪

偶然睜開眼一望

貓在棉被

抓抓(151017)

#唱給貓聽的歌集

空號

你喋喋不休往電話傾倒

情緒的垃圾

電話大肚地

吞嚥你的無禮

嘟嚕—嘟嚕—嘟嚕——

您撥的號碼是空號

請查明後再撥(151013)

胃食道逆流

醒神的咖啡因刺激

積年酸氣終於

發動政變攻陷 
喉頭奪取
話語權我張
口淌出一汪

嫉俗憤世的

狂言(151012)

臭豆腐

山海之精孕育的無瑕之心

強制浸入臭腐的海棠沉苛水

一甲子之後

被沸滾的民怨炸透

配以翠玉白菜醃製的泡菜

大快朵頤一番！(151004)


＃鼠肝集

杜鵑外出一絕

風以癲狂之姿

拉著我的手在馬路橫書一幅

筆墨酣暢的行草

我便笑了　撩起

雨孃的裙角

淋漓於無邊肆恣的雨色(150928) 


＃鳳歌

喝酒

酒精醃漬我的思緒之前

我一直想著開根號

與因式分解的問題

你娉婷楚楚的走進根號中央

任由根號將你越開越小

我自糾結無理的生命式

將你抽出分解

殘餘無以分解的質因記憶在胃

反逆

嘔吐出來(150917)


＃鼠肝集

向左走，向右走

綠燈

禁止左轉

紅燈

向右轉(150910)

記一位敘利亞小男孩之死

我動也不動

親吻溼漉的砂礫

潮汐終於將我送來

應許之地

我的出生地

也曾被應許

太陽照耀如金芒

煙硝汙染了土地

戰火燃涸了水源

以鮮血澆灌種子

也種不出一株希望

別譴責阿波羅

祂撒下重重黑雲布幔

為我們遮掩來時的形跡

也別譴責波賽頓

祂揚起震怒的三叉戟

為我們阻截接踵的追兵

命運女神悄悄放下編織的紡錘

生命之弦乍然奏止

我到了光之海洋

眾人的熱淚浮我於冰冷

暗寂的深淵

我以己身為十字鎬

撬擊錮鎖的心靈

撬碎鐵鑄的邊境

撬開無情世界的

一線光明(150905)


＃燃犀集

道德的難題

波多野O衣

白石O莉奈

宇O宮紫苑

O原多香子

菅野亞梨O(150829)

清秋

剪下涼涼的秋天如一方貼布

貼在焦躁難耐的心胸

沐浴瀟瀟淅淅的秋聲

冷卻沸騰的腦漿

我乃無羈

翩躚如一葉(150827)


＃鳳歌

寫在823

台中有一座823紀念公園，地點是在……不提也罷。公園是一大塊綠地，上面擺著幾具生鏽的武器，有飛機，也有坦克、迫擊砲等。那並不是一個適合闔家遊玩的場地，武器欠缺保養且不說，尖銳的邊緣就可能使人受傷，就連那個公園存在的意義我也存疑，座落在一大堆靜謐的住宅中間，要不是我偶然尋幽，我也不會發現。公園有一塊勒石，獻給台中市長胡志強，獻者是呂氏宗親會會長呂芳雄。多年後我閱讀呂赫若全集，赫然發現其子也叫做呂芳雄，考慮呂赫若與台中的地緣關係，二者為一的可能性極高。當下我的腦筋有點混亂，呂赫若是因為受不了國民政府的暴政，憤而跑到深山當游擊隊，結果被毒蛇咬死，其子卻與國民黨政要笑語晏晏，和樂融融。現在的我稍微明白，這就是典型的台灣人性格，忍耐與妥協，無論如何，生存是最重要的。孟子在幾千年前對這種小民性格就有透澈的觀察了：「無恆產而有恆心者，惟士為能。若民則無恆產，因無恆心。」只有知識分子能堅持精神層面的理想，將之體現在行動上，其餘元元只能屈從於暴力的現實，但要說到心裡沒有堅持時，卻也未必。抗日的史觀，反共的史觀，宗日的史觀，與親中的史觀，何者才能完整詮釋台灣人的苦難呢？呂赫若是抗日分子，本身亦是共產黨員，當國民政府來台之後，他又起身反抗國民政府，這幾種史觀加諸他身上均會發生扞格。真正台灣人的史觀只是追求獨立自主、公平與正義而已。(150823)

枕流

買了一個「貓不理」，「貓不理」的原名是流動飲水機，只是一個很簡單的沉水馬達與水盒的組合，馬達將水抽上來，製造水流循環流動。買之前就有所預測，買來看到貓的反應還是不免苦笑。養貓其實跟人生很像，就是不斷不斷的試誤，在錯誤中尋找真理。不會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也不會有完全相同的兩隻貓，不會有兩隻貓有相同的喜好。總必得繳了大把的學費，才換取一點點的真知。

晚上關燈之後，像枕著一條河流入眠，淙淙水聲縈繞耳際，再加上貓游移不定瑩瑩的眸光，倒也是一幅應景的夏日風情畫。(150817)

寒蟬

蟬對於

二二八

白色恐怖

　　　　結舌不語

　　　　　　　　換取

青天白日下生活

　　　　　　　的權利

今天　蟬終於鳴叫了
青天其頹

建木將斷

吾輩焉存

　　　　的哀號(150815)

化螢

　　秋思　　岑參

那知芳歲晚，坐見寒葉墮。

吾不如腐草，翻飛作螢火。

語譯：哪裡知道美好時光一下子就消逝了，我徒然坐在這裡觀看葉子因季節轉冷而零落。我還比不上腐草，變成螢火翱翔夜空。

這首詩很有意思，「腐草化螢」出自《禮記．月令》，本意只是描寫季節變化的種種現象。《續玄怪錄．裴諶》引用其語作不可測的神異變化的例證。此是岑參自嘆年老無成，未能變化騰達。錢起〈初黃綬赴藍田縣作〉：「螢光起腐草，雲翼騰沉鯤。」亦是同樣的意趣。(150814)

秋絕

熊熊怒火焚化不斷的一縷
惡意自幽咽的腔道
暗度陳倉　在我喉頭凝結
一口寒痰意圖封凍
鑠金之言

我呸！(150802)

雷雨

雷雨之前必然環起霹靂

雷雨之後必然萌動生機

我等待今年的驚蟄二百又零四天

在黑霧掩飾群魔亂舞的舞雩

乍見 (150724)

魍魎

每當夜闌人靜，華燈初歇，我切閉房間的光源，世界變得黑暗陰森，匿居於我房間的兩隻魍魎就活了過來。

牠們先是矗立於我床頭，靜悄悄地觀察我，隔著眼簾，我可感覺籠罩於頭頂的巨巍黑影；接著，湊近腥臭的牙嘴，咻咻氣息噴薄我的鼻孔，探測我是否睡著。我假裝沒發覺到牠們，牠們也假裝我不存在，各安於室，這是我們不言而喻的潛規矩。

然後，牠們邁開矯健的腳步，肆無忌憚在房間追逐嬉鬧起來。飛簷走壁，銜枚無聲，雙方倏地貼近，又剎時分開。一隻高踞書櫃之頂，睥睨下瞰；一隻蹲伏椅子之下，挑釁地上瞪。對峙無何，彷彿商量好似的，電光石火交錯，雙方又絞扭撕咬在一起。

一隻敗了，東西跳梁，四處惶走；另一隻得勢不饒，窮追在後。偶然，從我身體跨過，重重的腳步踐踏在我的胸口。我痛得跳起身來，切亮光源，大聲喝問：「哪一隻幹的？」

魍魎立刻恢復木雕泥塑，動也不動，裝作無事般，面對我炯炯逼視的目光，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

「喵～」(150724)

織女與牛郎

貓　在黑
曜石的眸底　刻畫

窗外的一隻貓

不顯激情亦非淡然

毫無仇恨或者情愛

只是

無意識　鐫印

風景(150711)

據說這是一首詩

冰箱裡久藏的喜餅

打開一看

發滿了霉

就像他們的愛情(150702)

船夫與歌女

划槳的青萍

召來一陣風

遠向高樓的風鈴投射

相思的絮語

風鈴聽了笑得亂顫

銀鈴的音蕊陡然

綻放霄壤(150627)

早蟬

以白娘子的決絕

洪水的聲浪

誓要漫過摩雲大廈

挽回

無可挽回的一段

青春戀曲(150626)

酒債

有人問我的志願是什麼？我說，酣觴賦詩，以樂其志。許多人酣觴則酣觴矣，卻不會賦詩，未免少了情致。難得我具備第二個條件，不喝酒豈非太對不起自己了？

雖然我喜歡喝酒，卻不太能夠喝，因此我給自己訂下一個規矩───「一曲新詞酒一杯」。喝著喝著，詩沒作多少，酒債卻欠得越發多了。

武俠小說中，我喜歡「父子三探花」的李尋歡，一邊喝著酒，一邊咳嗽，手又堅定無比地刻著木雕。

杜甫說：「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意思是，長命百歲難以冀求，還不如痛痛快快喝酒，及時行樂。(150622)

洗髮精

不含矽靈的洗髮精

洗去了頭髮乖順的假面

糾結的心緒

分歧的思維　以及

乾枯毛躁的心靈

劍拔弩張揭穿
我的虛矯(150619)

Kiss

一條蛇

緊緊綑縛戀人的話語

纏綿傾注

「我愛你」

的蜜液

伊甸開園以來

最美妙的誓言(150613)

不惑前記

時間從我星星的髮叢拔下一根白毛

我說

那是貓毛

貓背負了我老去的罪過

時間再叩叩我鐵打的牙關

自我不再言絕對

它就搖搖欲墜了(150613)

殺時間

主啊

我祈求您的寬恕

我殺死了時間

我以足尖蹂躪時間於
熙來攘往的街路

用０與１鍛造的刀劍將時

間千割萬剮

最後沉溺酒池毀跡

於是，時間的陰靈來找我了

以濤湧之姿

不斷不斷不斷在我眼前復生

高傲俯視我

悲憫凝視我

無情漠視我(150328)

行散

「行散」是魏晉時人特有的一種風氣。「行」是散步，「散」是指寒食散。魏晉時人好服食寒食散，寒食散藥性燥熱，需散步將藥性發散出來。

《世說新語》記載幾則有關行散的故事，剛好都與一人有關。

第一則故事的主角是殷覬。王恭與其弟殷仲堪密謀舉兵內伐，殷覬不許，同夥桓玄、楊廣勸殷仲堪奪其兵權，殷覬亦隱約曉得他們的計畫，於是趁著一次行散，直接步行離開住處，神色淡然。

第二則故事的主角是謝重。謝重的女兒嫁給王恭的兒子，兩家關係非常親密。謝本為太傅長史，被彈劾，王恭立刻要來做自己的長史。太傅司馬道子和王恭有嫌隙，不想讓王恭如願，仍舊取謝重做咨議，其實閒置。王恭兵敗後，有一次司馬道子繞城行散，他的幕僚都在南門等候，有人就對謝重說：「大家傳言王恭舉兵，背後是你幫他謀畫的。」謝重不慌不忙引樂令的話回答：「豈以五男易一女？」樂令之事與謝重頗像，西晉八王之亂時樂令之女嫁給成都王，長沙王執掌朝政，有人因此攻訐樂令，於是樂令說：「豈以五男易一女？」意思是，我的五個兒子具在這裡，怎麼可能犧牲他們去附和成都王呢？謝重之意乃以自家為重。

第三則故事的主角終於輪到王恭。王恭有一次行散，走到他弟王睹的門前，問道：「古詩中哪句最好？」王睹思索未及回答，王恭即說：「『所遇無故物，焉得不速老？』這句最好。」比之王子猷「乘興而行，興盡而返」，同樣的瀟灑飄逸，卻多了些人情味。

第四則故事的主角還是王恭。王恭本來和王忱感情非常要好，後來袁悅從中離間，使兩人有了嫌隙，可是每當王恭遇到有興味情致的事物，仍然會想起王忱。有一次，王恭行散，當時景色早晨的露珠從葉片滴淌下來，梧桐剛剛抽發了新芽，王恭看了不禁說：「王忱就像這景色一般的清朗啊！」

咬你喔

終南山注

國事、家事、與心事

煉成的寒食散

在胸臆中不可止遏地

騰沸起來

只能快步行走

將躁鬱疏散於天地

一朵蕈雲似的憤怒

自頭頂冉冉開放(150225)

早櫻

朋友告訴我，上挺而含笑的是杏花，細碎而下垂的是櫻花，這座城市只有櫻花而已。

貓罐頭

貓

虎視眈眈

伸爪

向

盡力奔竄於紐西蘭山林的鹿群

鹿肉、鹿心、與鹿胃

提煉粗獷生命力於一缶

的巔峰滋味

貓

舔舔手(150212)

鳥瞰

如何寫一首詩

咀嚼口香糖之後

我唾沫成馨

澆完胸中磊塊的鋁罐

我隨手一擲

紙上匡啷作響

即便肺結核末期

我仍然孜孜在念

將詩的菌絲

根深蒂固種植於

他人的臟腑(150207)

日據

呂赫若的牛車

迆邐踽步到廿一世紀

沉重的鐵蹄下

依舊是汩汩淌出血水的殷赤土地

木瓜樹早已被伐光

被植下一幢幢豪宅

走投無路的龍瑛宗繼續

不醒的頹唐(150201)

照片

一幅泛黃褪色的夢

思念在我的腦海斑駁

笑意自你的嘴角剝落

凌厲的蒼白驟然刺入現實

成了骨鯁在喉的

痰(150126)

高血壓

我獨自傾聽

一屋子震耳欲聾的寂靜

某一晚睡覺，就在半夢半醒之間，我突然感覺一股冰冷肅殺之氣湧上腦門，接著就是嚴重耳鳴。錯愕，驚恐，幾幾乎乎以為就會腦中風進入永寐，我彷彿身處駭浪之中的飄搖小舟，耳鳴剎那如海水退潮，世界又恢復清寧。隔天看醫生，順道問了情形，醫生說，可能是高血壓。然後，我想起了張菱舲的句子：「整條街上往往只有我一個人，只有我傾聽一街震耳欲聾的寂靜。」非箇中人大概無法表達得那麼傳神吧。(150120)

雲在青天水在瓶

沒有國界的雲
　在地面

受到惡意的羈束　
　只能

漱洗　機械

潔淨的口腔
　不能

裝飾清晨稻穗的

　一滴眼淚(150119)


＃燃犀集

蝴蝶效應

無可言喻的羞赧

自青春期的器官

一哄而散

在二十年後

古井無波

的一個午后

釀成風暴(150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