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3日 星期六

夢裡常感覺手指頭被舔舐。

這感覺有時候是真的。那東西先是輕舔,接著是輕輕地囓啃,輕囓猶不滿足,然後便大咬特咬起來了。於是我反手輕輕一拍,那東西便歸復沉寂,我再度陷入深深的睡眠中。有時候,只是指頭皮膚輕輕的騷癢罷了。

我的夢裡一直下著無止盡的雨,一場比《百年孤寂》一千天不間斷還要漫冗的霪雨。

有時候與是真的,雨聲從現實淋漓滲入夢裡,我的夢便鍍上如冷凍玻璃杯外緣水霧凝珠滴瀝的透銀色。更多時候,我的夢裡下著的,是能把萬籟吸附無聲的絲雨,一層層,像蛛網,像蠶被,像海綿吸水般,將萬籟吸收乾淨,我的夢如沉溺到海底兩萬哩,只感到水濤湧動,而無聲息。我在濤浪的湧動裡,浮沉,睡眠。

《莊子》記載莊周夢蝶,莊周夢見變成一隻蝴蝶,感覺非常得意適志,忘了自己是莊周;等到夢覺,回復到莊周的狀態,失去了蝴蝶翩翩飛舞的感覺,非常難受。闡述者下了這麼個結論:「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

依量子力學的解釋,此刻莊周正與蝴蝶處在一種量子交纏的狀態,時而為蝴蝶,時而為莊周,是蝴蝶也是莊周,既不是莊周也不是蝴蝶。只等待一個外來的觀察者打破這狀態,莊周與蝴蝶的交纏狀態劃然分開,從而被確認是莊周,或者蝴蝶。 

我依然習慣睡覺時把手懸在床邊,垂釣貓來吮。貓是一個觀察者,把我從與雨的交纏狀態分開。貓只認得我身為我的狀態,所以我一定會回復成我自身的境界。(18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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