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陳廷憲〈澎湖雜詠．地瓜〉

陳廷憲〈澎湖雜詠〉二十首之十一

待雨憑天插地瓜，不知秧稻可開花。若非戍米源源濟，萬灶幾無粒食家。

語譯：趁著下雨天時種下地瓜，從來不知道秧稻這種作物會開花。要不是有地瓜源源不絕供應，家家戶戶幾乎都沒有飯可吃。

小解：陳廷憲另一首〈澎湖雜詠〉：「天生甘薯海中餐，細切銀絲日炙乾。但祝千箱居積滿，不勞引領望臺灣。」後面注云：「澎無稻粱，居人以薯乾供食，名曰薯米。」疑此首「戍米」為「薯米」之誤。(130627)

end of the world

像是竇娥濺血的六尺素布高懸於天，汩汩地蔓染了整個天空。雨一直下不來，悒悒的雲翳扭曲了光線，像是，走到了盡頭。也許，等一下就是傾盆雷雨；也許，是曠日持久的旱涸。我想像，一艘方舟。

遣悲懷

將奇奇引導回家之後，心中的陰霾才稍稍淡去。

據那個人說，奇奇應該是失血過多，屍體還是完好的。

聽到這兒，我有些安心，沒有我不敢想像的肚破腸流的畫面，奇奇走得不太痛苦，血流過多意識就會暈眩，他所受到的痛苦只有被咬的當下。

我沒有看到奇奇的屍體，發現的那個人自行處理掉了，大熱天無法留存，一方面也不太確定是誰的貓。

我對物質層面的事物並不在乎，生者只有活著才有意義，死了就只是一具皮囊。如果我不再記得，留下的形式只是垃圾而已。

然而、奇奇的魂魄是否還在無盡的黑暗中徘徊？想到這兒，我就又揪心起來。

夜月下，我沿途撒著奇奇用過的貓砂到那戶人家前，一邊禱念著：奇奇，跟著我我回家，不要迷路了。幾乎咽不成聲。我原以為我不會再哭泣的，半夜裡，誰也看不到我哭泣，眼淚終於簌簌而下。

朋友曾問過我：我希望有人在我的靈前念誦〈招魂〉，我又反對靈魂存有論，〈招魂〉是要念給誰聽？

我回答：所有的儀式只對生者有意義，死者長已矣，生者在念誦〈招魂〉的時候，得到了安慰，這就是它的意義。

所以我也念了〈招魂〉，我要我的貓回來，在家裡靜靜安息。(130615)

招魂

我夢見你了。

早晨，我出來餵食，看見你蜷曲在洗衣機上睡覺，我驚呼一聲，連忙將你抱了起來，摸摸你的頭，順了順毛，輕聲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都跑去哪裡玩了？下次不要讓我這麼擔心了！」

你只是依偎在我的胸懷裡，兩隻小爪子稍微攀住了我的衣襟，咿唔回答。我將你抱往後院，要讓你姐姐看到，一邊呼喚著父母，也讓他們分享你回來的喜悅…………。

忽然天旋地轉，影像碎散，腳邊傳來一陣窸窣，原來是你姐姐在齧吮著我的腳趾頭。

我起身，坐在暗黝中，思索，這是吉兆、凶兆？

沒有定論，然而，又一廂情願希冀，你有福祐。

然後，我就聽到了你的噩耗。

母親說，後巷末尾的人家，在窗下發現了你的屍體，血肉模糊，疑似狗的撕咬，在你沒有回來的那一天，就已遭到了不幸。

經歷過幾次死亡事件的我，沒有霹靂，只是淡淡的感傷，差幾天，你就滿周歲了，我準備了美味的罐頭，卻再也等不到你回來吃了。

你是貪玩的，常常徹夜不歸，我也由著你玩，不常將你拘禁。在決定將你放養的時候，我就做好了種種心理準備，然而，當事實來臨時，依然教人難以忍受。

生生死死，死死與生生，預約十年的相守，竟是這麼的困難。

你還會痛嗎？乖乖的，跟著我回家，我把你用過的貓砂，撒在你行走的道路上，讓你能沿著熟悉的味道回來，回到家裡。

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幹，何為四方些？舍君之樂處，離彼不祥些。魂兮歸來，反故居些。(130613)